天津武清区行政许可服务中心现申请落户大军，人们排起几百米的长队

抢人才、抢大学生、抢人；专科、 本科、硕士统统欢迎；补房、补钱、补路费、百分百落户、创业支持……

进入2018年，西安、成都、南京等20多个二三线城市陆续开打“抢人大战”，此后甚至一向矜持的北上广深一线城市，以及香港，也推出了各自的新政，开始争夺目标人才。

很多人第一次发现，自己一夜间变成了炙手可热的“人才”。而这场疯狂的“抢人大战”，随着天津5月16日人才新政出台的几十个小时里，数百万人经历了从狂喜到震惊，从满怀希望到彷徨不甘达到了最高潮。

现在，当只要拥有本科甚至专科学历就可以落户，当户籍制度不再成为阻碍，“逃离北上广”看上去有了很多可选择之地。问题是，你真的那么容易离开吗？

互联网人涌入津门

5月22日，凌晨6点，天津市河西区行政许可服务中心门口，数十人一夜未眠，期盼着该中心上班后能拿到号。

“我上周五一下班就赶过来了，周六排了一天没领到号，周日就有排上，周一给领导请假7点赶来排队，仍然没有领到号。”连日苦战煎熬后，邹娟身体精神都到了极限，她抱紧了怀中装着身份证、学历证、学位证的小包，用嘶哑的声音对着广场尽头：这几天，到下午都是几百米长。

23岁的邹娟来自湖北武汉，目前在北京一家互联网公司工作，她期盼能在22日这天领到号，向工作咨询上几个问题——但这并不容易，在天津北辰、红桥、南开等22个区的行政服务许可中心，每个中心凌晨都有大批坚守几天，到下午也没有机会进门预审的人。

这同样没法怪罪那些周六周日都在上班的中心工作人员，好些工作人员几十个小时都未能合眼，就连指定档案存放地点北方人才市场，也因“挤爆”而被迫停止接收档案——甚至，这还是来自北京的大批互联网人回京上班情况之下。

这一切，始于5月16日。在第二届世界智能大会第一场主论坛的末尾，天津市副市长孙文魁在会上介绍“海河英才”行动计划，放宽对学历型人才、资格型人才、技能型人才、创业型人才和急需型人才的落户条件。

根据这一政策，在津无工作、无房、无社保，年龄不超过40周岁的全日制高校毕业本科生可“零门槛”直接落户。

“太多在北京工作、无房无社保想落集体户的北漂了。”在五道口搜狐公司上班的凌燕记得很清楚，落户政策新闻最早是当日两点左右出来的。为了解决孩子的上学问题，她在今年初就听说有个“海河英才”计划会发布，于是对此保持最高度的关注，但在第一时间根据天津官方规定下载“天津公安”App后，却一直无法验证通过。

后来她得知了原因，APP被挤瘫痪了。天津官方媒体称，从16日12:30到17日8:30之间，有30万人登陆并下载了“天津公安”APP办理落户申请。这个APP一夜成为新“网红”，在App Store飙升至免费应用排行榜前十，甚至超过京东、快手、百度。

30万成功登陆APP的只是小部分人。“天津公安”的网上注册系统被挤爆，“北方引进人才”系统也因注册人员太多而崩溃。有媒体报道称，有数百万来自五湖四海的人试图涌入津门，这些人大都在北京，在互联网、人工智能、大数据、初创企业等行业有着稳定工作。

天津距北京约137公里，这两座北方中心城市自2008年开通城际高铁后，行程时间缩短至40分钟以内。更重要的是，落户，与之挂钩的除了户籍关系，还有子女入学、购房资格等一系列重要人生资源。

北京房价高且早已实行限购，孩子的入托入学都是广受诟病的现实问题，而天津的一大优势是高考录取率高。2017年天津高考报名人数为5.7万人，数量是31个省和自治区中倒数第4位，而本科一批录取率是25.02%，位列全国第一。

“以前我同事有花钱办理天津的积分落户，现在不花钱就能办理，整个公司一下就沸腾了。”同为“北漂”，在一家创业公司做IT程序员陆晓华如此回答记者，此前他在5月18日一早，与几位同事一起坐上了开往天津的京津城际列车。

之所以想要落户天津，陆晓华说总要为孩子考虑考虑，尽管他现在连女朋友都没有，但“女朋友小孩总有一天会有的，而如果能成功落户天津，自己在北京IT公司上班，工资收入也不低，那么女朋友甚至成家还会那么难吗？”

但事实证明，正是绝大多数人都抱着陆晓华、凌燕这样理想的人实在太多，不仅造就了数十甚至上百万人试图涌入津门的疯狂，投机炒房、数万元黄牛代办服务的兴起，而且也让诚意十足的天津政府，被迫在短短的96个小时里就经历了四次政策微调。

比如，为了杜绝“户口空挂”“暗度陈仓”等现象的发生，天津宣布将严格实行先落档后落户的规定，也就是在天津无住房、无工作、无社保的“三无”申请者须先调入档案才可办理准迁证。比如，在外省市有工作单位的人员，不能按在津无工作单位申报落户。

这意味着，绝大多数北漂一族们把天津当成备选项的想法，很可能无法实现了。截至5月21日，天津官方所有公布过的办完手续、已发准迁证的统计数量是322张，而且这些人大都在天津有工作单位，手里档案齐全——相比一天内登陆APP申请查询落户的30万，以及更多涌入的群体，这个数字不过是沧海一粟。

几十个城市抢人疯狂

根据记者了解，目前，天津“海河英才”计划能够办完手续、等待户口准迁的人并不多。很多人要么因为资料不全，排了半天队的结果就是咨询了几个问题；要么战战兢兢地把资料交了，等待“初步审核”。

当然，更多的是像凌燕、陆晓华在北京有稳定工作被直接开红灯的人。陆晓华看到，有人在现场被开红灯后对工作人员十分不满：“你们不是欢迎高科技人才么，我做大数据的，怎么就没资格了？”也有人对工作无奈开玩笑：“我在表上填没工作可以么？”

“人才，诚信是第一位的。”工作人员如此回答。

然而，谁又甘心令人满怀希望的“零门槛”化为泡影呢？虽然陆晓华他们回到了北京上班，但工作却明显受到了影响——工作之际，同事之间忍不住也要在微信群里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每一个听到的消息。

当然，更不甘心离开的是邹娟这种了，这几天来她一直等了下去，希望能有一些别的办法，或者期望于政策的变化。尽管据说，号已经排到6月2日之后了。

其实，天津的落户疯狂，只是今年一系列“抢人大战”的缩影。据不完全统计，今年，西安、重庆、成都、武汉、杭州、南京、青岛、长沙、石家庄、福州等超过50个城市相继发布了史无前例的人才吸引政策。

表面来看，这些政策一个比一个优惠。2017年初，时任武汉市委书记的陈一新下车伊始，就放出“5年留下百万大学生”的豪言，开出三副“猛药”：一是零门槛落户（40岁以下大专、本科全要，硕博不限年龄都收）；二是年薪给保底（专科4万、本科5万、硕士6万、博士8万）；三是住房加保障（大学生买房、租房全8折，全国首创）。

紧接着，成都一气儿推出“人才新政12条”，条件非常优厚：面试给补贴（1000块），求职免费住（7天），本科就落户；租住公寓要是满5年，还能以低于入住当年的市场价买下，简直无风险锁定买房收益。

此后，西安户籍准入条件近乎零门槛。在毕业生、普通技术人员只需身份证与毕业证即可落户之后，户籍在3月手续进一步简化，申请者只需在手机上即可完成落户操作。相比于同一人才竞争场上的武汉、重庆、成都，西安市门槛更低且更平易近人，一时风头无两。

靠着如此“抢人”作战，西安在2018年前3个月抢入21万人，逼近2017年全年抢入25.7万人的战果。但在此后，西安人才新政却作出了调整，规定3月23日后落户西安的，须在原户籍所在地参加中考录取，2017年11月21日后的新落户人口，需回原户籍所在地参加2018年高考。

“这里面有公共资源不足的现实作调整，也有来的人才标准，远远没有达到当地政府期望的原因。”5月初，西安某都市报媒体人士李程对记者称，他在观察之后就发现，到西安落户的有高校应届毕业生，有个体工商户，还有许多普通外来劳动者——足浴师、修脚师、美甲师、理发师等。